我多次去过长城,每一次的长城之行,都让我倾怀不已。今年八一前夕,我再次走到长城脚下,看着坚固如铁的长城磐石,我想,如果母亲来到这儿的话,她一定会采撷一颗城角脱落的碎石带回家去,以她特有的方式,在八一节的那一天,给她的宝贝孙子讲述她所理解的军人故事吧。
我老家在合肥市,或许由于因为我的爷爷和父亲都当过兵的缘故,从我记事起,我就感到,母亲对人民军队有着一股近似执着的认同,有着比一般男人还浓烈的情感。每年八一节前,将她总要花了几十个通宵赶制的数百双鞋垫和数十双布鞋送到当地部队。每到八一节那天,母亲总会把我打扮一新,带着我绕着我家附近的军营走上两圈,然后会将目光盯在我的身上,笑呵呵地说道:“看看咱家的娃儿多精神,要是穿上军装就更神气了。”也许正是因为母亲的这句话,十八岁那年,当母亲把我叫到跟前,神情壮重地问及我的志向时,我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参军报国”的答案。
母亲有时会忘记给我们几个子女过生日,但让她几十年从没有“忘记”的,却是每年八一建军节这个特殊“生日”。这一天,母亲总会以她特有的方式,从遥远的老家,把她的想法和念头寄到我的窗口,放到我的床前。
入伍后的第一年,作为连里唯一的新兵,我被抽到前线担任潜伏抓俘任务。那时正逢八月,南方的天气出奇闷热,白天顶着烈日,晚上忍受着蚊虫的吞噬,一连数天潜伏下来,人瘦黑了一圈不说,身体也显得发软。从前线下来休整的路上,我在想,要是能品尝一口老家母亲腌制的香肠,那该多提劲啊。回到连队后,指导员把我叫到了一旁,塞给我一封母亲的来信,让我惊奇的是,信中除了母亲的叮嘱,还告诉我她给我寄来的当年八一节礼物,正是两小罐在家常吃的腌制小吃。那时候,由于情况特殊,除了信件,邮寄的包裹只能放在后方的部队供应站,上不了前线。可是读着母亲的信,我仿佛闻到了浓郁的腌肠香味,身上感觉一下生出了使不完的劲儿。在后来的潜伏中,我不仅抓到了两个俘虏,还研究出了一种专门对付“敌人”的简易感光装置,受到上级的通报表扬。
老山前线负伤后,我被紧急送往战地医院。又赶上是八一节,母亲从老家辗转近千里路,来到我的床前。她从随身挽着的包袱中,拿出一个用针线缝成的鸭绒臂套帮我把断臂小心包好,噙着泪水说:“孩子,你的胳膊没了,妈心里觉得对不住你,但作为一名战士,妈为你骄傲,你是妈心中一名合格的军人。建军节到了,我把它作为礼物送给你吧,你要坚强地走下去,可不要让天下的妈妈们失望啊!”看着母亲苍白的发丝和鸭绒臂套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我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想,这个看似平常的臂套不知花费了母亲多少个不眠之夜,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母亲对我这样,对待我的战友也是如此。
2005年八一节,我在前线的两个战友来到我现在所在的军营,多年未见,除了满腔的热血未曾改变,双方的容颜、声音,好似已经陌生了许多。战友走后,我在给母亲的电话中,无意间道出时间如梭,十几年的战友见了面竟然都快不认识的感慨。没想到,数天后的黄昏,母亲托人邮寄的一个特快包裹悄然落至我手里,她寄来了她多年来一直保存的我在老山前线的所有照片,她叮嘱让我找到与那两个战友的合影,设法翻洗几张,给他们寄过去,免得时间久了,战友间的印象相互变得模糊。看着已经发黄的照片,竟然还被母亲整齐保存着,我的内心再次怦然心疼。这就是我的母亲,她像千千万万个军人的母亲一样,不会讲什么热情激昂的话语,不懂得多么深刻的大道理,但正是她们,心里装着儿子,更装着共和国军人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神圣事业和国防情节。我常这样想,如果把每一名军人比喻成长城的一块砖的话,那么,我们的母亲,不正是长城脚下那一块块磐石吗?因为有了它们,长城才更加坚固和挺拔;因为有了它们,祖国的国防事业才有着长久不摧的雄伟之姿,固若金汤的威慑之态啊!
母亲常给我过八一,我同样喜欢给战士过八一。走上领导岗位以来,每年的八一建军节这天,我都会走到战士们中间,跟他们拉家常,唱军歌,与他们一起欢庆自己的节日。母亲激励我要坚强,走好军旅之路。我也同样心装战士,激励着战士这样做。每当战士遇到困难或挫折时,我会以一个兄长的身份,与他们坐在一起,听他们说说心里话,帮他们想办法、解问题。前年,一名战士不幸被检查出患了白血病,我积极协调组织出面,帮他及时联系医院进行治疗,还专门安排八一节那天,把他接到家里,跟他讲起当年前线负伤后母亲鼓励我的故事,那名战士很受触动,很快摆脱了沉重的思想包袱,以积极的心态配合治疗。直到退役后,他还不断给我写信,感谢我有一个好母亲,感谢我帮他走过了人生最难的时刻。
母亲给了我生命,更给了我从军报国的志向,挑战困难的勇气、踏实做人的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