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商品一律凭票供应。甭说没钱，就是有钱也不易买着东西，香烟更是如此。所以，小品《超生游击队》里男主人公在地上拣香头抽的场景，在当时并不少见。烟瘾上来便顾不上面子了。古楚淮阴的店面里，有大运河、华新、白凤、大丰收等牌子的香烟供应。大运河牌香烟档次高一些，三毛多钱一包，最便宜的要数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烟。  

    张秘书的烟瘾和他的写作水平一样叫人赞叹。他深知香烟供应的行情，编了个流传很广的顺口溜——大干部顺水流(大运河牌香烟)，中干部楼上楼(华新牌香烟，其上有阁楼图案)，小干部大丰收，老百姓烟袋头。这顺口溜颇有    对干部不满的意思，为此张秘书付出了被贬的代价。在组织部门征求其意见的时候，张秘书提出去机关会议室当一名管理员。机关里的好多人都为他抱屈，可张秘书却非常愉快地上了任。  

    会议室的使用率很高。这个会议刚结束，那个会议又召开。很多时候，张秘书会在一天里接到几个部门使用会议室的通知。张秘书会按照会议的规格大小和急缓程度做出安排，从未出现过矛盾，使得各部门的领导都很满意。  

    管理会议室最繁重的事情是卫生工作。会议室比较大，一次可容纳五百人。来此开会的，大多是各级领导干部，抽烟的人很多。因而，每次会议结束后，地上会落下许多烟灰和长短不一的烟头。张秘书总是不厌其烦的将烟头一个一个拣起来，再扫地拖地抹桌椅。如果不是急着有会议要召开，张秘书还会把门窗也擦一擦。自张秘书管理以来，会议室总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张秘书多次受到领导的表扬。有几次领导提出要恢复张秘书的秘书工作，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管理会议室的烦重劳动，张秘书一点也不怕，他最怕的是犯烟瘾。要知道，一个会议室的管理员，是没有足够的购物券去购香烟的。很多时候，张秘书必须忍着烟瘾的袭击，实在忍不住了，他会拿几分钱到机关大院门旁的烟摊上抽上一、二口过过瘾。  

    摆烟摊的是一位老奶奶，六十多岁    ，健朗精神，干净利落。机关上班的时候，便是老奶奶出摊的时候。只见她先放下小马扎，然后将一只木头箱子打开，用一个“丫”形木棍将箱盖儿托住成一个小平台。木箱里放五个小铁盒儿。四个铁盒里面分别装着大运河、华新、飞马、大丰收等牌子香烟的烟丝。有时候，烟丝的品牌会有所不同，但大运河和华新这两种牌子的烟丝是常有的。另一个铁盒子里面放着裁切得整整齐齐的    白纸，四五公分宽，一柞来长。老奶奶撮一点烟丝放在一张白纸条上，两手一拧，合掌一搓，再剪去两端多余的白纸，便成了一支诱人的烟卷。她把烟卷对应着箱盖上的标签放好，标签上明码标着价格：大运河，五分钱抽一口；华新，四分钱抽一口；其它几种价格要低—些。  

        有人来抽烟的时候，老奶奶总是先收下钱，然后点着烟卷。为了防止有人多抽，老奶奶不会让抽烟的人夹着烟卷，她会用    拇指和食指捏着烟放进抽烟人的嘴里，眼睛紧盯着抽烟人的嘴，“吸”的动作一完成，立即取下烟卷，把火放在潮抹布上轻轻点一下弄灭。抽烟的人将烟雾吞进肚子里，循环一周，然后从鼻子里徐徐冒出。这样，烟雾在体内的时间会长一些，不会使抽烟的快乐一下子冒出来消失。  

    老奶奶并不是对所有的人都这样，她对张秘书就格外的开恩。交了钱后，张秘书可以自己手夹烟卷，舒舒服服抽。当然，为了不使老奶奶为难，    张秘书吸上两小口就走，从不贪婪。  

    在老奶奶的烟摊上抽烟卷，虽然不能尽兴，可对于那些没有购物券又开不着后门的瘾君子来说，却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只是这种享受的日子不能长久。两年多后的一天，顾客发现铁盒里的烟丝越来越少，却不见老奶奶补充新烟丝，都担心这城里唯一的烟摊消失，断了自己的口福。问老奶奶原因，老奶奶只是摇头叹息，很伤心的样子。  

    后来，老奶奶的烟摊真的不摆了，听说是因为她的女婿——张秘书调动工作了。还有人说，那个顺口溜是张秘书故意编的，不知真假。不过，老奶奶摆烟摊的那两年多里，张秘书家的日子比一般的人家要好过一些这倒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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