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上班,便拿出一份昨晚草拟的精简人员名单进行琢磨。
青山乡虽然是个山区小乡,但乡政府也有六十来号人。按县政府要求精简面不得低于百分之二十计算,得精简十二人。
昨晚,我对着乡政府工作人员花名册琢磨到深夜,才有了一个初步方案:乡政府六十号人中,有二十号是聘用人员,精简人员就从聘用人员中确定。
我点燃一根烟,闭上眼睛,一边喷着烟雾,一边将十二人的精简理由重新在脑海里过一遍。
“余书记!”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
我睁开眼,女孩已像蝴蝶般飞了进来。
我不认识她。我说:“你是谁?”
女孩在我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笑吟吟地说:“我是仙水村小学的老师,我叫秀。”
我望着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秀仍旧笑吟吟地说:“我写了一组诗,想请大作家帮忙看一下。”
我爱好文学,时有作品在报刊发表。因此,我对文学爱好者总有一种特殊的好感。
我接过秀的诗稿看了起来。这是一组以《爱的雨季》为题的组诗。第一首是《归宿》。内容是:自从那晚撑着伞/走过一路泥泞/将孕育了许多的希冀推进信筒/我的心就寄走了/雨停/终于飞来绿色鸽子/心便有了归宿。
读完诗稿,我不由自主地赞叹:“真没想到,仙水村会有这么美的诗人。”
秀的脸红了起来。秀羞涩地说:“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大的领导,嘴巴也这么甜。”
我说:“写得不错。”
秀说:“我读过你很多作品,你写得才真好哩。”
听了秀的赞美,不知怎地,我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秀说:“我想拜你为师,你愿教我吗?”
我爽快地答应:“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我见秀不做声,便说: “我还有事,我们回头再聊好吗?”
秀说:“你在忙精简人员的事是吗?”
我有些惊讶:“你怎知道?”
秀说:“我听人说的。”
我点点头。秀又说: “我想打听一下牛崽的情况,他会被精简吗?”
我瞅了一眼已搁进抽屉里的名单,说: “有可能。”
秀的眼睛一下就湿了。秀幽幽地说: “你帮我把他留下好吗?”
我问:“他是你什么人?”
秀说:“他是我男朋友。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老娘卧病在床,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有个好的归宿。另外,我爸妈也是因为他在乡政府上班,才同意我跟他好的。如果他被精简了,那我们就完了。”
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望着秀渴望的目光,我说:“我尽力吧。”
秀站起来说:“那我以后再来拜访你。”
可是,秀再也没来找过我。
有次,我到仙水村下乡,特意去了一趟小学,可没见到秀。村干部告诉我,学校放了几天农忙假,秀回家去了。我决定去秀家看看。村干部要陪同我去,我说不用。秀的家在一座大山的皱褶里,山路弯弯,距村部足有十多里路。
来到秀家,秀正在洗衣服。
我打趣地说:“挺勤快嘛!”
秀笑着说:“ 爸妈在外面干活,我在家负责做家务。”
我脱口说道:“你不是拜我为师了吗,怎不见你来找我呀?”
秀羞涩地笑笑,帮我倒了杯茶。
我一边喝茶,一边说: “最近写了什么新作没有?”
秀摇摇头说:“没有。”
秀又端出山里客家人的点心给我吃。秀在椅上坐下,有些不安地说: “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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