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地处湘西某偏僻山区的梨花村,发生了一桩稀罕事:结婚三年从未隆过肚、男人已经死了一年多的茶花,忽然怀孕了。
不消说,茶花怀的是个野种。
谁的呢?众说纷纭。但大伙怀疑最多的,是茶花的公爹。原因有二:一、茶花夫家只有茶花的男人一个儿子,男人一死,夫家就断了香火,要想传代,就只有靠公爹“扒灰”了;二、茶花的公爹虽然年过五十,但身壮如牛,茶花又是那么个柳条一般的人儿,老家伙哪能不眼馋呢,逮着机会,自然就泄了邪火。
茶花呢,对这事却含含糊糊,她只依稀记得,那天她好困,饭碗一丢就上床睡了。睡到半夜时,床上忽然多了一个人。起初,茶花想挣扎,想睁开眼睛看看那个人是谁,但浑身软得像一摊稀牛屎,眼睛也像灌了铅似的睁不开,最后,茶花就随他去了。不过,第二天见到公爹,公爹的神态极不自然,脸也红红的。难道真是他干了那缺德事?茶花不敢肯定。
茶花的肚子就像打了气的球一般,一天比一天隆起。看着茶花一天天大起来的肚子,茶花婆婆的脸就像盛开的一朵山菊花,那个乐唷!婆婆希望茶花能生一个带“把”的出来,那样,日后同村里的人吵架,就不怕骂不赢人家了——在村里,茶花的婆婆是个刻薄而又喜欢吵架的人。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茶花生了,却是个女娃。
婆婆的脸拉长了。从此,家里再没了安宁的日子。婆婆老是找碴子同茶花吵,特别是见了茶花怀中的女娃,婆婆更是没好脸色,还常常有事无事借题发挥,指桑骂槐,说茶花是个“偷人婆”,搞得茶花见人矮三分,人前人后抬不起头。
终于有一天,当着茶花的面,婆婆将一碗白米饭倒在堂屋门外——这是赶茶花母女俩出门。
……
现在,茶花走在回娘家的山路上,她不知道,回去后该怎样向爹娘交待。在他们那一带,“扒灰”可是最见不得人的丑事啊!
“我该怎么办呢?”走着,想着,泪水就像虫子一样从茶花的眼角角爬出来了。
最后,茶花心一横,抱着女娃,向前面那口大水库奔去。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喊声。是公爹。
茶花压抑在心中的怒火忽然找到了发泄处。是啊,要不是这个老畜生,她茶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茶花转过身,指着公爹,狗血淋头地骂起来了。
公爹呢,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勾着头,任凭茶花怒骂。
最后,茶花骂累了,住口了,公爹才抬起头,红着脸,挺难为情地说道:“茶花,你爹做事湖涂,没脑筋,该骂。不过,那天晚上的事,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
“是二贵。你先听我说,二贵是个好娃,只是家里穷,娘又是个药罐子,没姑娘愿意嫁她,一来二去,年纪就弄大了。柱子(茶花的男人)死后,他就有心娶你。他还找过我和你婆婆,可你婆婆死活不答应,还威胁人家。我知道你婆婆的鬼心思,她是想让我……可我不能那样做,那样做我就不是人了,你是柱子的媳妇啊。我也有心把你和二贵撮合成一对,可又怕你嫌他穷不乐意。那天,你婆婆又逼我了,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假意答应你婆婆,把她支开,然后把二贵找来,我想让把这事‘生米做成熟饭’再说……那天,你不是好困么,那是我在你的饭里放了安眠药。现在,我把话都说明白了,要骂你就骂吧。”说完,公爹再次低下头,等着茶花的怒骂。
却听到了一声亲切的呼唤:“爹!”
茶花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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